闲敲棋子落灯花

    元宵节还没到，夜空中月亮只露出大半个脸，小区里的红灯笼有很多盏已经不亮了，大家都忙着过年，物业也顾不上维护与更换。记得从前过年家里挂起的红灯笼是一定要点到十五以后的。每次见父亲将灯笼小心地收起来，才觉得年过完了。

如今住在楼里的人家挂灯笼的少了，拉彩灯的多了，但也只在年三十儿、初一到初五亮晶晶地闪动了那么几日，这些天可能因为家里没人或是忘了插电，大都闲下来、暗下来，成了摆设。那些关于年的禁忌，那些让现代人觉得有点事儿事儿的“老太太令” ，已渐渐被淡忘。

热闹的同学会老友会暂告一段落，晚上颇清静。我做了小笨鸡炖蘑菇、宽粉，拌了一盘白菜丝配瓜丝，蒸了葱油花卷，煮了一锅小米绿豆粥，让最近疲于应对各种聚餐的肠胃，终于又找回日常的饮食状态。

这几天下雪又降温，阳台上从老家背回来的一些吃的，都还冻得好好的。婆婆电话里嘱咐我们要抓紧吃，别放坏啦。我们一离开家，老人的年立马显得冷清了，只能在电话里多聊上几句。

徒步穿过冰冻的松花江到美人儿家里去拜年。美人儿喜滋滋地告诉我她在蛇年迎来“开门红”，有十几万元广告费入账。这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，可接着又想到明年，明年的明年，直到退休前的任务要怎么去完成……简直不能想，光是想这些，美人儿说自己的头发都想白啦。

更气人的是，在一次饭局上，有人直言不讳地跟美人儿说：“就你们那报纸谁看啊！”登时说得她无言以对。时下纸媒愈发的不景气，看报的人越来越少，美人儿叹息道：“可我生存靠的就是这几张新闻纸啊！”“想那么多干嘛，这又不是你一个人能左右的事。”我安慰着美人儿。

吃饱喝足回去时天正下着雪，车上靠窗坐着的老人一脸向往地说，从前的雪花才是真正的雪花，一大片一大片地飘落，你能看到每片雪花都有自己独特美丽的表情。现在的雪不成了，下得净是粉末和颗粒，雪不再是雪，下得不再美丽。南极雪山冰川融化成海，雪花也失去了灵魂。

但毕竟立春已过，仔细打量，路边的树梢间隐隐透出极清浅的绿意，像春天来发来的短消息。有人心存余悸，还在讲述末日的故事。可人们早放松了绷着的神经，不再像刚过去的2012那般忐忑，那一回的生死劫似乎已躲过，可有些事是躲也躲不过的。

在老家时听哥哥说大兴安岭山里的雪兔快被嘴馋手狠的人打光了，不是雪兔奔跑的速度不够，要怪只能怪人们的不肯罢手。这个多雪的冬天也没能将它们好好地掩护，说不清有多少只可爱的雪兔被送上了节日的餐桌。大快朵颐时，谁还去想之前的血腥与残忍。

肩靠肩头挨头地挤在满登登的冰箱里的食物不新鲜了，像这个就要过到十五的年，那股子新鲜劲儿一点一点在散失。生活的盖头下原本没有什么新鲜事：上班的上班，宅的宅，赚钱的赚钱，不赚钱的埋头在想赚钱的事……一切所遇不过是外甥打灯笼——照旧。

总嫌一天一天太短促，颠颠地走的太快，还没想好怎么过时，一天就倏地过去了。一辈子也会是这样吧，生命在轮回和消亡中并行，在消亡之前，就这样不知不觉、一声不吭，也已成为一种惯性。等植物园里的春花开放时，我们说好要结伴去看。春天是一种情绪的呼唤，需要心灵的编织。

迷迷糊糊中不知夜有多深了，没睡的人还在聊天，一定是咖啡喝多了，挫败了睡眠，勾起了谈兴，只我一个人像在梦中游走。想着黎明要来，守着黑夜也不觉漫长，心里的光亮在一点点扩大。生命中这样的夜晚感觉也不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