闲敲棋子落灯花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昨天早晨5点不到，婆婆就悄悄起来了，走进厨房为我们准备早餐，我们要坐7点的汽车返回。董睡意正酣，我随后跟着起来，想去厨房帮忙，被婆婆拦住，“早饭简单，不用你，快再去睡会儿，待会儿要坐一头午的车呢！”拗不过老人家，只得折回屋收拾行李。

早餐婆婆煮了香喷喷的小米粥，蒸了一碗嫩嫩的鸡蛋羹，热了前一天蒸的两合面馒头，还炒了一盘切得细细的芥菜肉丝。每一次离开老家，旅行包都会被婆婆塞得满满当当，这一次也不例外，包里装有木耳、芸豆、笨鸡蛋、手工干豆腐，还有乡下的亲戚给婆婆捎来的自家种的小米、黏玉米楂……你不带她不高兴，说不论贵贱，你们回去买不到这么纯的东西。

出门走不多远，回头望时，婆婆正站在阳台上看着我们，冲她摆手微笑，再度转身离去。车启动时，给婆婆打电话，再次叮嘱她要好好保重身体，告诉婆婆在床脚柜的抽屉里留了点钱，母亲节快到了，要她给自己买点儿喜欢的东西。你当面给，她怎么也不会要。总说自己的钱足够花，用不着我们贴补。听到我们又留钱给她，婆婆不高兴了，我说您就当替我们攒着啦。

三天的假期，还没怎么着就过去了。小城生活节奏相对缓慢，每天出门买买菜，回来陪婆婆聊天做饭看电视，说些故人的话题，唠些家常琐事，让生活往细碎里去，却也觉时光匆匆。其间美人儿打来电话，告诉我她正在跟我们当年学舞美的同学金平在学画画，等学出些眉目，就正式拜师，见缝插针地实现着年少的梦。

美人儿说自己学的特来劲儿，认认真真地从基础素描学起，最近没事儿总在琢磨结构比例，透视关系和明暗关系。美人儿颇有几分得意地说，连如今已小有名气的金平画家都夸她有那么一点儿小悟性。晚上，陪儿子学习时，一个在默默地写，一个在轻轻地画，动静结合、一坐一立，娘俩偶尔对视传情，让这段熬夜的时间也变得没那么枯燥了。报社的广告任务压得她喘不过气，想法儿找点儿自己喜欢的事来做，全当是一种自我减压的方式吧。

老友在值班，从一座城市转战到又一座城市，一贯爱折腾的她，奔行的脚步始终没有停下来的迹象。如今置身医院的工作环境，给了老友另一种观察生活的视角，在医院所遇的人世悲苦，生死间的挣扎，一次次触动着她的心。让她在失望中看到希望，在冰冷中感受到温暖。

去冬雪大，车行途中但见田野上、树林间，积雪融化形成片片水洼，树都还光秃秃地不见生机，只有奋力拱出地面的小草痴心地奉献着点点绿春。车近城市时，绿意稍稍扩散，迟开的迎春花这几日终于绽放，虽有一点冷清，却还是带些喜色。从温室大棚移植到路边花圃上的盆栽花，在鲜润的小草的陪伴下，也显露出几分兴高采烈的模样。

被绑架的春姑娘获救归来，让盼春的人不再惆怅地四处张望。沉下去的心，再慢慢浮上来便有了生活的重量感。只觉老身体里流动着新的血液，生命好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。但不论哪个阶段，人心从来都是需要相互取暖的，就算在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，也需要我们彼此温暖与抚慰。我们的生命正经历着衰老，却也在不断地生长。

睡前以为雨会来，梦中又见湿漉漉的天，雨水冲刷着满身的泥浆，却越冲越脏。我看不清你的脸，看不清你满目的忧戚，和眼中荡过的湖水般清澈的微波。生命的苦楚从未在你身上解脱。我就这样看着你，也许你是梦中的那个我。你说我对待生活的耐心与热爱还差得实在太多。

醒来没有听到雨声，春雨也一再延期滞后。时间在头脑中嗡嗡作响，不断提醒你有什么在流逝。此时，窗外星淡淡，云朗朗，夜空的云图时而清晰，时而模糊，似无关风月事，却又在诉说着自然的风月情。

不再去想有一天你也会老，不再去想夜深夜长处的无尽孤独，也不再去想那些生命缝隙间的悲伤与绝望。离开或抵达，只为去到夜空的彼岸，去到那蔚蓝色的世界。“再静一点儿，你能听到星星眨眼的声音。”但愿宁静的心，都能在某个宁静的夏夜听到这纯粹的天籁之音。